Friday 3 February 2012

台北的「康青龍」

2011年2月19日

劉健威 此時此刻


台北,找到香港不易有的「閒」。閒,不只是時間概念,更是一種心情、一種價值觀和生活哲學。

哪裏可找到台北的「閒」?

到「康青龍」逛逛吧。「康青龍」是指「北起東門市場,南到台灣大學,東至大安森林公園,西為中正紀念堂,細部是指區域內的永康街、麗水街、金華街、青田街,和師大路一帶。」這裏有很多具個性的小店,充滿人情味和文化氣息。令這地區有異於他地的,自然是人和他們的生活哲學,「在『康青龍」生活的人,都是比較懂得欣賞慢調生活美學的人,喜歡店小一點、商品有個性;店主不像做生意的;街上車少一點,巷弄裏可以看到的事物多一點。他們對於生活都有一種獨特的經營模式,就是「賺生活不是賺錢」的工作態度,賺錢只是附帶的回報……在這裏旅行是living,而非shopping。」(《康青龍旅人手帖》韓良露主編,可在桃園機場或台北車站拿得到。)但願你有這麼一本手帖,跟著裏面介紹的小店舖走一趟,你不但會找到那份台北的「閒」,也可能令你重新反省和思考習以為常的生活價值。這裏有些什麼店呢?秋惠文庫,賣的是台灣古物,店主是個曾留學日本的醫師,他稱自己是「為賺理想而生活」;回留是家賣健康食品和陶藝的店,美籍店主認為工作和生活無所分別;冶堂是茶藝館,主人何健放棄金融工作而獻身茶藝;彰藝坊賣的是戲偶和手工藝;Truffe One特飛伊,是位澳門女子開的,賣的是舒國治認為亞洲最好的朱古力;火金姑賣的是舊燈;布拉格書店是藝術家思想家常流連的地方。此外,還有數不清的小咖啡室小酒吧。走進「康青龍」,你會看到台北人閒雅的一面,這才是「深度旅行」。

2011年2月18日

劉健威 此時此刻
漫遊者樂園

跟閒人逛閒地,舒哥帶我們走進台北很多有趣的空間——像永康街的冶堂就是品茗的好去處。很幽雅的老平房裏,擺滿新新舊舊茶具,主人一臉閒氣,不太語言,默默為你泡一壺充滿清香的茶。不帶一絲塵俗氣的地方。

唱完茶,走到一間叫Meis的酒吧,女主人從日本留學回來,就開了這間大方亮麗的酒吧—就像友人的客廳,客人少長都有,都在無所拘束的聊天;坐在那裏喝酒,像身在一個派對,多於一個商業空間。酒水賣得很便宜,開瓶不錯的紅酒,三百港元就可以了。香港找不到這樣親切舒服的空間。

另一個晚上,先上紫藤廬去—這是非常重要的一個文化空間,因庭院有三株紫藤得名—一幢有八十年歷史的老房子,間格了許多大大小小的廳房,這裏除了泡茶,還有展覽和表演音樂的空間,更成為台北人討論文化和政治議題的地方,龍應台在一篇文章中寫道:台北有無數星巴克,只有這麼一間紫藤廬……其在文化上的象徵意義端無異議。

跟著走進一間叫巫雲的酒吧——主人是個大鬍子,披頭散髮,一身彩衣,好像由六十年代末期到現在就沒換過衣服剪過髮,是個快樂的嬉皮士;牆上貼滿披頭四、Jimi Hendrix等七十年代樂與怒、怨曲歌星的照片,播的,也是那個年代的音樂。昏黃的燈光下,屋裏徘徊著七十年代的幽靈……不管你喜不喜歡懷舊,令人佩服的是那裏的人的一份執著,和他們有著拒絕進入另一個年代的餘裕和從容……

逛完,不免惆悵,因為從對照中,發覺香港失去了太多,尤其是那些可供閒逛的文化空間,大家都身不由己的在一座巨大的機器中生活,被推向乏味和不可知的未來,哀哉!
2011年2月17日

劉健威 此時此刻
阿潘廚房

台南的阿裕尚可一談—現宰牛肉十分鮮甜,是去台南旅遊不可錯過者。有趣的是,是半自助式的,要飲品配菜或醬汁都得自己去拿,老闆娘和員工只管結帳落單和給你遞牛肉。牛肉每碟的份量少,大約二兩。

離市中心有半小時車程。

回到台北,翌日中午林文義、曾鬱雯夫婦請飯。鬱雯說,去書展,看到把他們宣傳為「文壇神鵰俠侶」的廣告牌,害得她要低頭行路。

林氏夫婦有心,知我嘴刁,試吃了不同的食肆,才決定了這家阿潘廚房—位於台北魚市場旁,是吃海鮮的好去處。

總覺沒香港吃海鮮講究和豐富,沒有活的魚,進門是排陳列架,冰上放著不同的水產。

先來的是烏魚子和豬腳凍。烏魚子是來台灣必吃,味道差不到哪裏去,只是不曉分辨是養殖還是野生的。豬腳凍很有趣,跟潮菜的做法一樣,而英國菜,也有一致的烹法。

接著上了一盆台式魚刺身。

再來一隻白切山雞。台灣人把放養的雞稱山雞,此雞頗肥大,也有雞味,但可能因雞種關係,跟在香港新漢記吃到的騸雞,還是有點距離。

跟著是薑絲肥腸,肥腸煮得很入味,但咬極不爛。坐在旁邊的段鍾沂先生解釋,這菜就是這吃法,嚼腸和薑絲味道,腸是咬不爛的,到最後吞下去算了。佛跳牆的味道屬清的一類,帶微微藥材味。鱭魚挑對了,肉質頗滑,也有魚味,要是蒸別的冰鮮魚,口感會差得多。炒小卷調味好,只是小魷魚略韌;小蜆湯則鮮美;山蘇是香港吃不到的菜,很脆嫩;炒米線帶湯,可口……地道的台菜做法。下次去台北,多了個不錯的選擇,段先生說,不妨配以台灣花雕,好飲又經濟。
2011年2月16日

劉健威 此時此刻
覓食台南

到台南覓食去。

舒哥早約好蔡先生給我們當導遊,蔡先生是嘉義人,愛上台南的閒,二十年前搬過來了,開了兩家二手書店。另一個閒人。

先去鹵伯吃火雞肉飯。尋常小小的一碗飯,上面鋪滿火雞肉;火雞味道不強,但飯吃起來綿糯中帶韌勁,很香很滑,米香之外,還有雞香—是澆了火雞油熬的汁。很新鮮的經驗。

接著到民生路一段義成水果店去。枱子擺在街上,蓮霧西瓜蜜瓜番鬼荔枝……切了兩碟,都很新鮮很甜。蔡先生說這店的老闆特別懂得挑貨入貨。

再走路去國華街二段的葉家小卷米粉。六十年兩代人,就這麼獨沽一味賣一碗粉,其他什麼也不賣。小卷,就是較小的魷魚,放在一鎮冰的大盆中,此外,就是一鍋泡滿米粉的魷魚湯。米粉,像香港的瀨粉,但吃起來不像香港的滑,但有米香和勁道,原來是用糙米做的。湯很清很鮮,魷魚「彈牙」,米粉夠爽,三者合起來是絕配,吃罷畢生難忘,無怪這麼簡單一碗粉,可賣足六十年而不衰。

有些店菜牌厚若《聖經》,但沒一道菜出色,哪及得一碗實實在在的小卷米粉?

吃完逛街。放映舊戲的全美戲院可夠經典,有六十年歷史,掛著的宣傳大畫依然是手畫的,是「李安電影夢開始的地方」,因李安在台南長大,小時逃學來這裏看戲。

逛完孔廟赤嵌樓,品茗到阿霞吃了份紅蟳米糕,那是台南第一名菜,膏蟹糯米飯甚鮮美,吃罷口中鮮味久久不散。臨離開前去阿裕吃「溫體牛肉」火鍋,那是當日宰的新鮮台灣牛,肉質爽而滑,比香港常吃到的黃牛肉味較「甜」,眾人讚口不絕,怪不得李昂舒哥都說:到台南首要是吃牛肉。

2011年2月15日

劉健威 此時此刻
友情美食之族

率眾到食養山房吃午飯去。

這是我既喜愛,又帶點尊敬的食肆—食物做得認真,又重視賣相,主人以接近宗教的精神搞飲食。

上次去它仍在陽明山,年多前搬到汐止,從台北坐計程車去,約三十五分鐘。位於五指山風景區,一片自然,難得的是,一道溪流從山上蜿蜒而下,水聲隆隆,白水黑石,環境既幽且森。

幅員闊大了,建築物亦現代而脫俗,只是日本風味濃了些。

食物,卻令人失望透頂—幾乎沒一道菜好吃,都沒味道,端的淡出鳥來(台北朋友道,食養是出名的沒味道);而且在冬日,除了湯,沒一道熱菜;又重複,吃了一個腐皮包的餃團,不久又來個圓大的飯團。賣相,像廉價的日本菜。跟上次吃的經驗很不一樣,分析下來,還是貧心之故—店開大了,可容三百客人,營運壓力加重了,投資也要歸本,故商業考慮也偏重了。三百座位的食肆,只能制度主導,做出來的菜不能有性格、有人性。噢,貪嗔癡,幾人擺脫得了。

晚飯約了李昂、舒國治、焦桐、朱振藩、於彭……一眾台灣文化人在中和市的大莊聚餐。吃的是花蓮的「原生菜」:臘野豬、肝團、山蘇……菜做得有點粗,但有農家風味,舒哥說,像到會的鄉下菜。大飽回到台北,先到永康街的冶堂喝茶去,不一會,舒哥說:到李崗家喝酒去。

李崗是導演,是李安的弟弟,擅做菜;我們到埗,他們早吃過一輪,見我們到來,又弄了一頓,獅子頭、筍燜肉、黃金條、炒花甲……都做得不錯。李安說,鹹魚很鹹,怕我們受不了,哪知比粵式鹹魚淡多了,原來他們是浸過夜才蒸;問他還拍飲食電影不,他說不拍了。
2011年2月14日

劉健威 此時此刻
跟閒人逛閒地

在繁忙的香港,嚮往的是一個「閒」字—台北比香港「閒」,有個人比香港任何一個人都要「閒」—他閒了大半輩子,到處閒吃閒逛,到了近五十歲,才起心寫些東西,和眾人分享那份閒心閒情,結果感動了無數人,令他在香港也有了不少粉絲—在一些場合,提起他的名字,有人會「哇」的叫起來。那個人就是舒哥,舒國治。

提起要搞個舒國治台北閒逛團,好些朋友都馬上報名,但臨時還是閒不了,像鄧達智,像梅卓燕。

還是如時出發了,傍晚抵台北,舒哥就來酒店會合。

先帶我們吃牛肉麵去—不是出了名或比賽得獎那幾家,而是在「延三夜市」一檔叫汕頭牛肉麵的。小小的街邊檔坐滿了人,兩個男人不停手地「淥」麵。

牛肉麵只有兩種,清湯或紅燒牛肉,吃起來,分別也不大,那就是一個「清」字,那口湯清如水淡若露,但很鮮,有股幽幽的牛肉香,惹人回味,但絲毫不霸道;很脫俗,卻吃得出熬湯者那份認真。那是一個堅持了四十二年的檔攤,教他們做麵的人來自汕頭,於是以此為名,情長義長如日月。

跟著去「南機長夜市」吃餃子。名字平凡不過,就叫來來:平凡,卻不簡單,每日賣餃子逾兩萬隻,五個男人圍在一起,用電幻的手包餃子,但還是供不應求。餃子皮,綿綿的,卻帶嚼勁,白菜豬肉餡(平常只賣這麼一種)鮮中帶甜,又香又滑,沒半點澀口……

經過一地,舒哥道:「那裏有家叫香港的餐廳,是竹聯幫一夜間剷除敵對幫派的地方;吃完牛肉麵去逛從沒人提過的景化公園,嚼完餃子又去參觀空閒有趣的早期「公屋」……跟著舒哥,逛的是導遊書上看不到的台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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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1年2月24日

劉健威 此時此刻
生命裏難以承受的閒

回到香港,還是懷念台灣的「閒」。其實早就和舒國治有約了。他說,台北閒,台東更閒,說帶我們走一趟。

舒哥,本身就是台灣的Icon,見到他,就想起伊秉綬寫過的一副對聯:「佛容為弟子,天許作閒人」。他一生不屑名利,不僅不怕窮,簡直好像享受窮,在貧窮中尋找生活、尋找每個地方的真趣(他逛過香港好些地方,恐怕是很多港人沒逛過的);一位朋友說:「要努力工作,才能享受……」,這是很港式想法,用在他身上不太適合,人生開始,他就不是向物質生活進發。而許多港人,從物質開始,也在物質的追求中結束,從沒好好的享受過人生和生活,到底要哪層次的物質生活?也沒個譜。

近日常在想,香港的官員,他們把持著香港的現在和未來,最需要的,不是「腦震盪」,而是「腦休息」;那就是退一步,放鬆點,從另一個角度來思考、來設計香港的未來,最好是回過頭來看看香港走過的路,是不是在一味向前衝的過程中失去了一些可貴的質素?我想,花三四天在台北,每天到永康街、青田街、龍泉街一帶逛逛,看看那裏的人怎麼營生和生活,當中應找到不少啟示。

最明顯的,香港早失去了那份「閒」。閒,就是不亟亟於名利,寵辱不驚;但於生活,不是無所追求,反而活得更精緻、更細緻—當然,不是物質上的奢華;而是返璞歸真。台灣人對物質何嘗沒要求—一碗牛肉麵、一碗小卷米粉竟可以賣足四十年、六十年,那對食材沒有一份認真怎麼可以做得到?而在香港,早已吃不到那麼有靈魂的一碗粉麵了;大陸,更不消說,連食物安全都成了問題。閒,就是安貧,不是一做生意就追求發達;這種心理質素,中港都早失落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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